秦可卿究竟有没有和公公贾珍偷情
秦可卿究竟有没有和公公贾珍偷情
秦可卿与贾珍的八卦,似乎早就不是悬案了,好多人放出过各种“实锤”,证明这两人不清白。不管是红学的索隐派还考证派,对这一点的认定倒似乎是比较一致。
秦可卿作为《红楼梦》中最早陨落的一钗,历来是红学爱好者研究的对象。刘心武先生甚至将自己的研究成果,称为“秦学”,以区别于其他的“红学”。
可卿出场虽少,却被认定为整部书的关键,身上又似乎有许多谜团与八卦,吸引着读者去窥探她的一切。脂砚斋作为第一读者,说关于秦可卿的故事删去了“遗簪”“更衣”的情节,删掉的理由是“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,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者?其事虽未行,其言其意,令人悲切感服,姑赦之”。
正是脂批的这一句,给了人们无限遐想的空间,引出了多少故事,她又被贴上了多少标签。“爬灰”有她,“养小叔子”有她,犯了“淫”字是她,身份尊贵、高不可攀是她……
她是个弃婴,却身份高贵;她是寒门养女,却跨越阶级嫁入国公府;她的卧室富丽堂皇,宛如仙境,陈设却全是死了几百年之人用过的东西,她是仙子之妹,却被夜叉海鬼夺去了所爱……她的身份,看起来似乎真的不简单。
但是,作为普通读者,跳出作者故意布下的迷阵,她还有那么神秘吗?
首先说她的身世。她是养生堂抱养的不假,但是按照封建礼法,从她被抱养那一刻开始,她就不再是弃婴,而是六品营缮郎的女儿。她的姓氏来自于父亲,她是秦家的女儿,她婚前的身份、地位,是根据父亲秦邺的官阶、地位来确定的。
同时,她是父母自襁褓中亲手养大的。在同被抱养的男孩去世之后,在弟弟秦钟出生之前,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,是正六品官员之家的掌上明珠。父母为她取小名“可儿”,是说她可人心意,里面包含着父母对她的宠溺。
她的父亲没什么背景,依靠自己的努力做到了正六品,跻身中层,有这么一位美丽袅娜,温柔平和,仙女般的女儿,靠他与权贵联姻,只是人之常情。
贾政门生傅试,是个通判,也是正六品,有个才貌双全的妹子,不一样想着要靠她结交豪门,甚至要打宝玉的主意,只不过没成功而已。而贾政自己的官职员外郎,也不过是个正六品,区别在于出身富贵一些罢了。
所以,秦可卿能嫁入贾府,并不奇怪。她是中层官吏家女孩中的佼佼者,嫁入爵位递减的公侯之家,并没有高攀多少。
而且,她在贾府表现的也很好,老祖宗贾母认为她是“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”,凤姐这个动不动就炫耀娘家的“金陵王”之女,和她是好朋友,婆婆尤氏,认为她的模样、性情,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,她死了之后,全家没一个不心疼的。
国公府长房长孙媳妇的位置,她是当得起的。这些,一半源自于她自身不错,被养父母教育得很好,一半是因为她对自己要求很高。凤姐没看见她就知道病重了,“我说他不是十分支持不住,今日这样的日子,再也不肯不扎挣着上来”,不到病的起不来不休息,简直和凤姐一模一样。
再说一下她的卧室。关于她卧室的陈设,学校老师的说法是太过豪华了,说明了她生活奢靡、贪图享受,这是作者对于封建大地主阶层的控诉。
刘心武先生则由她卧室的陈设,推测出她是废太子之女,身份显赫,连贾府诸人都没法比。
她的卧室究竟怎样呢?
“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,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,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。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,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。”
有人觉得这些陈设全是皇家用品,因此秦可卿身份非比寻常。
可是,这不过就是一面镜子,一个盘子,盘子内放着木瓜,还有卧榻和帐子罢了,明明很普通、很简单、很正常啊,就算卧榻和帐子富丽些,也算不得特别,毕竟是国公府少奶奶的房间。
况且,这里的批语也明明提示了“设譬调侃耳,若真以为然,则又被作者瞒过”。
至于,后面“西子浣过的纱衾”、“红娘抱过的鸳枕”同前面一样,都是宝玉眼中所见、心中所想,并非实指。此刻,宝玉神思恍惚,已接近于梦中,他又极推重年轻女性,对于第一次所见的少妇卧室,有所联想,那是他的问题,与秦可卿何干?
最后,我们试着分析一下秦可卿与公公贾珍的到底有没有私情。
她俩的八卦,最直接的证据无非就是焦大的话,还有批语中提到的“秦可卿淫丧天香楼”一事。
先说焦大,他虽是三四代的老仆,却不得志,既没有管家之权,也不受人待见,每天基本就是喝酒混日子,连内门也进不去,只能在“外头”听事,凤姐、宝玉出至外厅才知他的动静。
这样一个人,是如何知道有贾珍和秦可卿私情的?
秦可卿作为少奶奶,平时肯定都在内室活动,难不成两人还专门跑到二门外偷情不成?
他骂人的话,凤姐都听见了,宝玉不明白要问,还被凤姐斥责,说明,凤姐完全懂他骂的什么意思。
那么,凤姐知道了他骂的“爬灰”就是贾珍和秦可卿的私情,怎么可能还和可卿做知己,又怎么会在秦可卿病中那样真心实意的心疼、关心她,“低低的说了许多衷肠话儿”,尤氏让人叫了三四遍才走。
秦可卿如果真的“不守妇道”,死了不是更好嘛,免得传出去让家族蒙羞,公府名声受损。
尤氏跟贾珍说秦可卿的病情,说她为了见大夫一天换四五遍衣裳。为什么要这样呢?
想来,当时可卿已经病重,平时是躺着的,但大夫来了,她为了表示对大夫的尊重,也是自重身份,要起来梳洗了,换上可以见客的衣服才见大夫。就算病重不堪,也不嫌劳烦,谨慎如此,礼数周到如此,一定是怕丢了礼数被人耻笑,把别人的看法看的极重,这也符合她被全家喜欢,并令贾母放心的实情,这样的人,又如何会和公公偷情呢!
批语说她“淫丧天香楼”,亦不能成为他们偷情的证据。
警幻仙子曾说宝玉是“天下古今第一淫人”并解释说,这个“淫”字并非“肌肤滥淫”之意,而是“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,吾辈推之为‘意淫’。”
也就是说,作者此处所说的“淫”,意为“痴”也。
淫字,现代字典上也有四种解释:
1.过多;过甚:~雨。~威。
2.不正当的男女关系:奸~。
3.放纵,沉湎:骄奢~逸。
4.心乱;迷惑:富贵不能~。
而作者所说的“痴”正是“沉湎”“迷惑”之意。宝玉的“淫”源自于他整日混迹于女孩堆里,忘了家族责任,被魇之时,和尚说他被“声色货利所迷”。
推之可卿,也是被某种事情“迷惑”,自己沉湎于自责之中所致。
贾珍和贾蓉,都是滥情不堪之人。后面二尤的故事,直指他们有“聚麀之诮”,这两人都是不太遵守礼制的。
贾珍对于美貌婀娜的儿媳肯定有垂涎之意,但可卿作为当家少奶奶,身边少不了丫鬟、仆妇,贾珍难以找到机会下手。
批语中的“遗簪”“更衣”等事,都可能是贾珍想要非礼,而可卿逃跑时发生的事。
更衣,古代一般指上厕所。
三国“权起更衣,肃追于宇下”,就是指孙权起身去厕所,鲁肃追到廊檐下。
秦可卿死后,凤姐带宝玉、秦钟送殡,路上有人说“这里有下处,奶奶请歇更衣”,然后就是“凤姐进入茅堂,因命宝玉等先出去顽顽。宝玉等会意,因同秦钟出来”。这里,更衣,也是指上厕所。
上厕所的时候,丫鬟仆妇等肯定不必贴身围随,也就给了贾珍可乘之机。
但,贾珍有没有得手呢?应该是没有。
所谓“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,偷着不如偷不着”,真因为没偷着,秦可卿死了,贾珍才万般伤心。他并不是长情的人,尤二姐玩腻了就给贾琏,尤三姐撕破脸做泼妇,他过一阵子也就丢开了。
秦可卿不仅漂亮袅娜,性格温柔,而且深得人心,家里上至贾母、尤氏,下至家人仆妇无一人不喜爱她。贾珍偷鸡不成,反害死了她,自然是又悔又痛。这么美丽的生命,还没得手就没了,怎能不痛?这么完美的儿媳妇,因为自己毛操而丢了命,怎能不悔?
那么,既然没偷成,秦可卿为什么还要死?
答案是谣言。
清朝,是我国历史上女性地位最低的一个朝代,女性的名声比命还要重,尤其是贵族妇女。鲍二媳妇作为下人,和贾琏偷情,被撞破也只能上吊。但鲍二家的毕竟实有其事,并不冤,秦可卿却是被冤的。
秦可卿自己虽清白,但面对贾珍的行为,她应该是惶恐的,对这样的事,最初一定是害怕,但又不敢对人说,不知怎么办。直到,她去荣国府陪贾母过中秋。
尤氏说她“上月中秋还跟着老太太,太太们顽了半夜,回家来好好的。到了二十后,一日比一日觉懒,也懒待吃东西,这将近有半个多月了。经期又有两个月没来。”
宁府的下人,或者迫于贾珍的威势,或者对珍蓉父子的混乱见怪不怪,或者是因为对秦可卿的爱戴,不会在秦可卿耳边嚼舌根。焦大那次大骂,也是凤姐、宝玉、贾蓉出来才听见的,身处内室的秦可卿、尤氏未曾听闻,所以那时候也相安无事。
但是,荣国府的下人可不管这些。秦可卿去荣国府陪贾母过节,可能自己出来上厕所干嘛的,无意中听到下人们背后的议论,说贾珍“爬灰”,甚至有更难听的东西。
漫言不肖皆荣出,造衅开端实在宁。
她的判词说得很清楚,关于她的死,直接原因出自荣府,根源在宁府。
荣国府的下人们,连凤姐都不放在眼里,又特爱传播八卦,口下无德。她们的污言秽语,被秦可卿听见,肯定是致命的。
可卿本来就“心细,心又重,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,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”。她对自己要求完美,所以特别介意别人的品评。
贾珍的行为让她害怕,这事又不能对别人说。张友士说她“思虑太过。此病是忧虑伤脾,肝木忒旺,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”,基本就是因为抑郁,内分泌失调,所以月经两个月没来。在此基础上,又听见荣府下人背后的恶言八卦,惊恐加羞愧,委屈、烦闷、痛楚无法排解,有冤无处诉,抑郁加重,所以才病倒的。
至于有人说她勾引宝玉,就更是无稽之谈。
她安排宝玉睡觉,是先去的宁国府之“上房内间”。一般上房,都是一个院子里布置最好的房子,宝玉不愿意待。作为宁府第二顺位的女主人,她的房间应该仅次于上房,所以才带宝玉去的,因为宝玉金贵,不敢随便安排一间客房去睡。
况且当时宝玉好几个奶妈跟着,虽觉得伦理欠妥,但并未坚持,可见也是觉得宝玉还小,无妨。宝玉睡觉的时候,有袭人等四个丫鬟一直守在旁边,更不可能有机会做什么坏事。
至于宝玉梦中干的事,与秦可卿有什么相干?她连宝玉为什么叫自己小名都不知道啊,怎么还能去梦中相会。
当然,关于她的流言中,未必没有宝玉。
所以,最终她不堪谣言之累,加上抑郁,最终选择自缢。而且,她死,也是半夜。她不想打扰任何人,选择独自承受一切,也不想给人带来麻烦,只希望在夜深人静时悄悄离去。
她的丫鬟瑞珠就激烈许多,是“触柱而亡”。
瑞珠,应该知道贾珍的作为,更知道可卿的无辜,她为主人不平,愤懑而不敢言,只能用如此激烈的方式做最后的表达。
尤氏在她死后犯了“胃疼旧疾”,也是心疼她。
对金寡妇、对凤姐、对贾珍,尤氏多次提到她,讲述她的病,全都是关心和疼爱,没有半点不满,尤其是对贾珍。如果说对别人要演戏,对贾珍则完全没必要,不管不问不发怒就行了。
可卿病重以后,对于贾珍的作为,尤氏可能也有耳闻,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。
所以,尤氏在她死后病了,是对如此完美儿媳的心痛和愧疚,也是对贾珍的不满。同时,作者此刻也可以安排凤姐大放异彩。
凤姐的管家才能,在荣国府只是闲闲带出,并没有系统的的全景舞台。只有在秦可卿死后,凤姐找问题、想对策、定规矩,并严格执行,真正全面展示了她的管理手段。
所以,尤氏的旧疾不是吃醋撂挑子,而是对贾珍的无声抗议和剧情需要。
秦可卿,一个要强又自我要求完美的女子,纵然自己被逼上绝路,也不肯有一句抱怨,临终,还在操心贾府的未来。她生前身后,太过凄凉,作者删除了大部分内容,是体谅她的不易,不忍让她的不堪更多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。